五年大學生活回眸
發布日期:2003-12-12 閱讀次數:
我是北京工業學院58級學生,1963年畢業分配到空軍,轉眼離校40年了,現已退休清閑下來了,但是腦袋瓜子仍不能休息,過去經歷的事總象放電影一樣反復的重映。在學校的那短暫五年時光是整部“影片”中的一集,精彩片段節錄如下:
一、“團結互助,積極上進”的班集體
入學時我被分在第二機械系引信專業4582班干部,我們班有40多人。這個班有四個特點:成員——高中畢業生(以下稱:普通生)和調干生各占一半;年齡——大小相差十多歲;政治——共產黨黨員近二十人,入學伊始黨支部就建在了班上;文化基礎——普通生和調干生文化基礎存在明顯的差異,調干生原來的學歷不同,有的只有小學程度,后來經短短的四年速成中學教育突擊學完高中課程,知識掌握的并不牢靠。雖然五年中我們兩次改變專業,最后畢業時的21582班只有24人,但是班上的成員結構沒有太大變化。
我們班的班風可以概括為:“團結互助,積極上進”八個字,在學校的五年時間里,我們就是學習、生活在這樣一個集體中。
開學后,從教室安排座位開始,同學就結成了“一幫一”的對子。學習上,普通生幫助調干生加深理解課堂老師講授的內容,一起完成作業。特別是教育前系統復習功課時,這樣的幫學活動隨處可見,兩位課代表(女同學)黃其賢、宋淑慧就更忙了,簡直成了“助教”,經常給幾個調干生解答疑難問題。調干生都有過或長或短的工作經歷,象我們班的先后兩任黨支部書記王靜、王哲同志,她(他)倆都是四幾年的老黨員,入學前已經是科、處級干部了。調干生在政治上成熟,看問題全面,處理問題冷靜,他們象大哥哥、大姐姐一樣在政治思想上幫助普通生進步,在生活上體貼、關心普通生。調干生的強烈學習愿望,刻苦學習精神,堅韌不拔的學習態度,深深地打動、教育著普通生。因此在這樣的環境中,普通生學習更加努力,政治上積極要求進步,在校期間許多普通生加入了黨組織。在校時同學關系密切,畢業后不少同學還保持聯系,40年后的今天同學們仍懷念著這個班集體。
二、我們普幾次參加閱兵,接受毛主席檢閱
1958年8月底,我們剛入學正趕上臺海局勢緊張,“北京工業學院特種民兵師”宣告成立了,院長魏思文任師文、黨委書記劉雪初任政委。成立儀式在大操場隆重舉行,火炮、機關槍和坦克在主席臺兩側擺開,民兵身著白襯衣、藍褲子,按系整齊地排列在操場上。首先,師長、政委乘敞蓬吉普車沿著操場跑道繞場一周進行檢閱,回到主席臺上后,師長魏思文同志發表講話,然后進行分列式,一隊隊民兵邁著正步從主席臺前通過。莊嚴的場面、整齊的隊伍是我第一次親身經歷,通過這個儀式我感到:這是一堂生動的入學教育課,我們這些未來的國防工程師將肩負起國防現代化,肩負起解放臺灣的重任。
從1958年國慶開始,在通過天安門的游行隊伍中出現了“首都民兵師”方陣,其中總少不了我校民兵方隊。因此,每年暑假開學后的九月份,幾乎每天用半天時間進行隊列訓練,其間還安排兩次深夜到天安門預演。我記得每次方隊的領隊都是二系副書記白志忠同志,他是1958年和我們一起到學校的,那時他還身著軍衣,佩帶著空國大尉肩章。在訓練中他要求非常嚴格,耐心反復地人大家講要領:站立時要“三挺一瞪”;行走時要“仰頭、挺胸、靜聽大鼓聲”;通過天安門時不準目視天安門城樓上的中央領導同志,而要保持隊列整齊,這些要求至今難忘。九月的天氣仍然很熱,頭頂烈日、汗濕衣衫,下操后上樓抬腿都感到困難,在艱苦、勞累的訓練中沒有人退卻。這使我得到了鍛煉,我參軍后40年的軍旅生涯中也未再經受那樣強度的隊列訓練。
“十一”那天早晨四點鐘起床,已有寒意之感,不得不在白襯衣內加件絨衣。但是等到我們十一點鐘通過天安門時又熱了起來,記得第一次受閱走到天安門廣場時我已汗流浹背,到東華表開始正步走,用力振動我的眼鏡順著汗水沿著鼻梁下滑,為了不影響整齊,不敢用手托扶眼鏡,我只好稍微仰著頭,才避免眼鏡滑下。參加受閱接受毛主席和中央首長的檢閱,我們確實感到幸運和幸福。五年里我到底幾次這樣走過天安門記不太準了,因為開始時好象“五一”也是樣游行過,反正每次都少不了我。按拿武器來計算;扛步槍、六○迫擊炮、火箭發射筒各兩次。
三、轟轟烈烈的火紅年代
1958~1959年是我國轟轟烈烈的火紅年代,是高舉三面紅旗(總路線、大躍進、人民公社)的年代,所以社會活動多、新鮮事多。
蓋豬圈——在校園的西邊,位置好象在現在游泳池南側,由我們二系新生用磚在平地上蓋起一排排整齊的豬圈,好在我們中間有個別調干生曾經是建筑工人出身,我只配當小工、壯工,送磚、和泥都可以,反正不偷懶。
大煉鋼鐵——當時黨中央提出“十五年內趕上并超過英國”,“1958年我國鋼產量要達到1070萬噸”的奮斗目標。全國城市、農村都動員起來,土法上馬大煉鋼鐵。那時我們上午上課,下午和夜里煉鋼。我們系各班的“小炒爐”設在現“求實樓”那個位置。同學各有分工:供料——運來廢鐵,由于當時農民都集中食堂用餐了,因此原料中有收來的鐵鍋;煉鋼——現修爐灶、制作風箱。方法:用杠鈴在地上鑿個圓球形的坑,然后在坑中放入鐵、焦碳,蓋上耐火磚,手拉風箱做鼓風機,燒到某種程序用鋼扦(炒)攪拌,然后取出火紅的鐵渣放在鐵臼中,用杠鈴砸在一起,這樣就算走完工藝過程,具體是不是鋼?還需再化驗,外表看起來好象是“豆腐渣”;宣傳鼓動——把好人好事編成快板書、還作些打油詩、順口溜等,在煉鋼現場宣傳鼓動,我被分到這一組。
共產主義——1958年秋,全國大辦公社,報紙上天天有驚人的消息,如:一畝地收幾十萬斤稻米;大白菜上面可以站人,這樣的“衛星”一個比一個大,真是“人有多大膽,地有多大產”;再有河北省徐水縣宣布進入共產主義。這股浮夸風、共產風同樣也吹到了學校,當時56級的一個班也進入了共產主義,大家的錢、衣服放在一起共用,后來不知道家里還寄錢否?又是如何收的場?
參加科研生產——第一學期考試后、放寒假前,我們又在系工廠參加了科研生產,研制“電子管測量儀”,好象是仿照德國產品。我們在高年級同學指導下,分別承擔壓塑料面板、下線綁扎電纜、焊接、檢查測量等項工作。沒等正式產品生產出來就放寒假了,我們退出工作。
植樹——我們班兩次到門頭溝區三家店的山上去植樹,每次兩個星期。山上光向禿禿的,土少、石頭多,山上干旱,種的樹很難成活。在山上種樹要挖“魚鱗坑”、“水平條”,可使雨水多保存些。每天只上午干活,下午天太熱只好休息,可以到永定河中洗洗澡。因為我是班里的生活委員,在山上為大家做后勤保障,主要是協助炊事員師傅盡量搞好伙食、還幫助買糧、買菜等,所以沒直接參加植樹活動。
四、共渡三年經濟困難關
1960~1963年在新中國的歷史上稱之為“三年經濟困難時期”,正好叫我們趕上了,困難到什么程度,跟現在的年輕人講他們不太相信,但是每次見到浪費糧食現象時,我總不免回憶起那時挨餓的情況。
造成當時困難的原因是多方面的:中、蘇關系破裂,蘇聯逼我國還債是主要原因:1958年大躍進中的浮夸風、共產風,所造成的損失和浪費也是重要因素。當時我們學校的伙食太棒了,食堂夜餐吃的肉絲炒飯敞開供應,盛炒飯的笸籮滲下的油流一地。為什么要提這一段,因為它與后來的生活相比反差太大了。
1960年上半年,食堂里吃過很長一段時間米和土豆做成的混合飯,好在還不定量,仍然敞開吃。但是到了下半年,情況急轉直下,開始調整每個人的糧食定量,個別飯量大的每月35斤定量,飯量中等每月30斤定量,飯量小的每月只27斤,在用餐上兩兩計較,嚴格按照定量。現在看定量不算少,可當時缺肉少油,肚子里一點油水沒有,在那時多數同學能一餐吃一斤饅頭。營養不良造成一些同學身體浮腫,學校每月供應浮腫同學2斤黃豆。個別同學還得了肝炎而休學。那年冬天為保持同學體力,每天下午黨團組織動員同學們回宿舍休息,以免用功消耗體力過度。學校在伙食上想了很多辦法:為增加肉食,從新疆搞來黃羊;為解決餐具的清洗,從青海運來礦物堿面;組織同學挖野菜,到四季青公社食堂周圍揀菜幫子;學校食堂做“雙蒸窩頭”——先把玉米面蒸一次,然后制成窩頭再蒸一次,讓玉米面兩次吸收水份,蒸出的窩頭體積是原來的1.5倍。這樣可以滿足用餐者的眼睛,但是欺騙了用餐者的肚子。下面再講幾件記憶深刻的事:
1960年秋季開學,學校專業大調整,我們班的一半人改學導彈電氣專業,那個學期劃歸一系領導。為迎接來年元旦,12月31日晚飯組織會餐,把每人的一個月全部定量的半斤肉作成十個菜,菜已擺上桌,大家圍站(那時食堂沒座位)在桌子周圍,靜聽一系總支書記朱前標長篇致辭,而菜早就冰涼透了。
為防個別人在飯票上造假,我參加過一系領導召開的專題討論會,一直開到深夜,最后也沒有研究出更好的辦法。我記得當時會上某領導提出沖壓金屬飯票,因為一系有沖床。
1961年暑假前,我們自動控制系(二系)的三個班(60~70人)到北京電機總廠(在朝陽區大山子)進行工藝實習十天,我再現后勤保障工作,預先與工廠食堂科聯系,他們要求我們帶蔬菜供應關系,以及十天定量的物品交給他們。為此,我到紫竹院附近的三虎橋蔬菜供應站辦關系,還親自用盆端上芝麻醬,挎包里裝上糖和食用堿面,肩上扛著一面袋清洗餐具用的礦物堿面。從學校門前乘332路汽車到白石橋,換107路無軌電車到東直門,再換東—酒路無軌電車到大山子,下車后還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工廠,實習期間不止跑了一次。7月炎熱的天氣,搞的我汗流浹背,狼狽像可想而知,我又能有多少時間專心地實習呢。
五、排演現代京劇“降伏銼王”
1960年,我們班在校工廠實習,正趕上大搞技術革命,鉗工車間的師傅提出研制鋸床、銼床、電動刮刀等項目,我們也就利用所學知識參加其中工作,畫出的圖紙,很快就能加工出零件,這樣“真刀真槍”的干,激發起同學們的更大積極性。實習后我們班在楊錫光同志的組織下編排了現代京劇“降伏銼王”。大意是:同學在鉗工車間與工人師傅結合,大搞鉗工機械化改革,克服種種困難,制造出鉗工用的機床。這出戲經系里選拔,參加了學校的文藝匯演,后來還到地質學院演出過,當時觀眾反映:形式新穎,思想性、藝術性都是不錯的。
最近的在我們班同學的一次聚會上談起此事,曾慶紅同志發表感想說(大意):當時我們還真有點創新意識,那時就搞起現代京劇了,而全國現代京劇匯演是在1964年。